軒衡邊執棋子邊說：“你是否覺得峋山派與其他修仙門派大有不同？”

柳如瀾微微一笑，說道：“略有些。”

“這一切皆源於本派師尊，師尊是個通達之人，從不認為眾妖皆惡，眾人皆善，本派也除妖，但多數時候是把妖囚禁起來進行調教、凈化，實在無法調教的才會將其封印，令其沈睡。”

柳如瀾有些動容地說：“若是眾多修仙門派都如峋山派這般，倒是我妖族之大幸了。”

軒衡看著柳如瀾的眼睛，肅聲道：“師妹或許看不出，依兄臺這氣度，定不是妖族的尋常小妖，不知兄臺跟著我那糊塗的師妹是何緣由？”

柳如瀾執子的手在半空中輕微一滯，隨即將棋子穩穩落在棋盤，落子清脆有聲，“她是我此生摯愛。”

軒衡的面色略緩，說道：“哦？她是個凡人，壽命不過百年，即便是我派修仙之人，也僅可延長壽命百年，與妖族的壽元無法比擬，就算你們真的在一起，不過可相伴數十載，離別之日徒增痛苦罷了。”

柳如瀾面色平靜，“待她香消玉殞之日，我亦可踏遍山河去尋她來世投胎之處，如此看來，也非數十載的緣分，緣分多長僅看我壽元多長罷了。”

軒衡睫毛輕顫，輕輕說道：“白棠小師妹，身世甚為淒苦，如若你能真心待她，倒也是為她的一大樂事。”

柳如瀾擡起眼看著軒衡。

軒衡把棋子放回棋盒，起身將手背至身後，背對著柳如瀾說道：“我還記得初見師妹，她不過是個三歲的孩童，生得粉雕玉琢，甚是可愛，那年的大雪之日，師叔帶著師妹滿身是血地倒在峋山派門口。”

“師尊將他二人接至峋山派沒多久，師叔就殞命了，師妹也生了場大病，病好後，眾人問她什麽事她都說不記得，性子也孤僻的很，還四處破壞派中物件，派中的師兄弟一度都不是很喜歡她，也不願意跟她玩，她便越發孤僻，時不時抓一些小妖來陪她。”

“只是每年的大雪之日，師妹都要失蹤一天，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。”

“師妹就這樣混世魔王般長到了七八歲，突然有一天性情大變，竟也主動修煉起功法來，勤奮刻苦程度甚至超過了眾多師兄弟。”

柳如瀾靜靜聽著，想那一年，該是諾諾為她而死的年份。

“她冰雪聰明，起步雖晚，修為增進卻極快，只是修煉的差不多後，她便說要下山歷練，這一走就走了好多年。”

“我們並不知道她一個十幾歲的女娃娃是怎樣生活的，棠棠每月都會寄信函回來，說她一切都好，時不時還會寄些吃食和小玩意，雖然她從未說過什麽，不過想也知道她吃了不少苦，我不知你們是如何相遇的，但師妹是我峋山派眾師兄弟一同長大的，望你如今日所言般待她，不然，我峋山派一眾師兄弟定不輕饒於你。”

軒衡說完，凝視著柳如瀾。

柳如瀾做了個禮，鄭重說道：“我定真心待她。”

第二日一早，白棠就來找柳如瀾，神秘兮兮地對他說道：“我帶你去個好地方，只是不能讓你看見。”說完將一條白紗蒙在了柳如瀾的眼睛上。

柳如瀾一臉笑意地任由她牽著走，直到停下來，眼罩被摘下。他發現面前是一個小小的山洞，山洞前兩棵仙羅樹已有一人粗，樹上結的正是昨日白棠拿給他的仙羅果。

白棠拉著他走進山洞，山洞裏被布置得如小房屋般溫馨可人。

兩人在竹制的椅子上坐下，白棠為他倒了杯熱茶，很自豪地介紹：“這裏是我小時候的秘密花園，我難過時高興時都會來這裏。”

柳如瀾看著山洞巖壁上畫的一排排甲骨歷，有些心疼地微微側臉問道：“你小時候難過的日子很多嗎？”

白棠尷尬地笑笑，“也沒有很多，就不過每年大雪的時候來小住一下，從前不知道為什麽會弄這麽個地方，自上次憶安城的經歷後，倒讓我記起了許多事，小時候爹爹經常帶我到山洞居住，似是在躲什麽人。”

白棠陷入到回憶中，爹爹與蒙面人拼殺的情景仿若就在昨日，那些人究竟是什麽人？又為何要追殺她和爹爹呢？

白棠自顧自地想事情，沒有註意到柳如瀾看她的眼神中，眾多心緒蘊藏，幾欲開口而不能。

當白棠和柳如瀾手牽著手回到門派時，院內的篝火已升得老高。

“師姐，這一天你跑哪兒去了？師弟們都吵著要喝你制的酒呢。”藍鈺跑了過來，不易察覺地將白棠被牽著的手抽走，冷漠地看了柳如瀾一眼，拉著白棠大步離開。

柳如瀾隱隱不快，白棠似乎有些太受師弟們喜歡了。

只見白棠走到院中的小桌子前，那小桌子上瓶瓶罐罐數十種，她略把衣袖向上提了提，拿出其中三瓶倒入海碗，用另一只海碗蓋上，上下晃了幾晃，分至幾只白色的琉璃樽中。

在每只琉璃樽上又分別倒了另一種酒，這才作罷。

師弟們紛紛跑上前搶那幾只琉璃樽，小心翼翼地端著，細看琉璃樽中的酒水顏色從蜜橘變幻至赤紅，連聲讚嘆。

“師姐，你好厲害啊，這酒竟會變幻顏色。”

白棠得意地朝柳如瀾眨了眨眼，將面前特意留的最後一只琉璃樽端給他，說道：“快嘗嘗，很好喝的。”

柳如瀾飲酒入喉，辛辣滋味中多了一絲清甜，口感極好。

墨辰第一個把酒喝完，咂巴著嘴問白棠：“師姐，我沒喝夠，太好喝了，這酒叫什麽名字？”

白棠看著柳如瀾，一雙眼睛在火光裏明亮異常，輕聲答道：“霞妖。”

柳如瀾微微一笑，亦回望著她，眼神情深意濃。

墨辰感到身旁藍鈺的目光似要將柳如瀾戳出八百個窟窿，看得他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，忙打岔道：“師姐，你再給我們制一次嘛。”

白棠寵溺地回答：“好。”隨即又被眾師弟圍了起來。

柳如瀾一人無聊，看到樹旁有塊石頭，便徐徐走過去，在石頭上坐了下來。

“公子也是峋山派的弟子嗎？眼生的很，是新入門的嗎？”

樹叢中不知何時走出一只淩霄花妖，柳若扶風，我見猶憐。

柳如瀾看了她一眼，回道：“不是。”說完又將視線挪回到制酒的白棠身上。

誰知那小花妖竟不識趣地在柳如瀾身旁的小石頭上坐了下來，繼續說道：“我叫嬌奴，是軒衡的侍從。”

柳如瀾沒有搭話。

“峋山派我這樣的侍從有很多，都是被各弟子捉回來調教的，你我都是妖族，派中日子清苦，不如公子與我作個伴？軒衡雖待我不錯，只是為人頗為古板，不似公子有趣。”

聽了這話，柳如瀾終於重又看了一眼淩霄花妖，挑了挑眉道：“我有趣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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